第22章 终身有托

“住手！”柳湘莲悚然大惊，暴喝一声！

这下可真把他惊到了，谁能料到这妞儿竟和自己一样，剑不离手的！

他刚才光顾看美色了，都没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剑！大晚上的，你拿它干嘛？

暴喝同时，柳湘莲双足猛然发力，箭似的跳将起来纵身扑上去，猛如鹞子扑兔。

只听“砰“的一声，便将尤三姐扑倒在地，顺手打掉那柄临时命名的青云剑，然后双手铁钳般死死按住她纤细双腕，断绝她再做傻事的可能。

尤三姐仰面躺在地上，放弃徒然无功的挣扎，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喷泉似的往外涌出，涕泗横流撕心裂肺的哭道：“笑吧！笑吧！你就笑死我吧！……”

柳湘莲无语，这女子果然性子又野又烈，而且也够劣的！

动不动就抹脖子算怎么回事儿？以后还能开玩笑吗？

柳湘莲无奈，只能先按着她的手腕不松开，冷声问道：“干甚想不开？我能笑你，难道你不会笑我？还能笑死个人？胡乱动剑做什么！”

尤三姐听了睁开泪眼，梨花带雨的悲哭道：“我怎么和你比？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有钱有势有能为，我算什么？只能白白的让你笑话！”

柳湘莲闻言变色，神态郑重说道：“原来你心里竟是这样想的？不过却大错特错！你可知道，在我柳二郎眼中，你和我是一样的！尤三姑娘可从不会自认比男人差了！她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是个叮叮当当响的好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说的太顺溜，一时没过脑，忽然意识到自己串词了，赶紧住口。

“你……”尤三姐泪眼大睁，满脸震惊的盯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是这么看我的？不会瞧不起我？”

柳湘莲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断然说道：“是！我就是这样看你的！就是这样看独一无二的尤三姑娘的！”

尤三姐只觉一阵酥软麻痒，强忍羞意看着对方，但见一双星眼真诚坦然，秀气无双的面庞越发光彩夺目，远越世间所有男儿。

正心跳加速神迷意乱，又听柳湘莲说道：“其实，我怎么看你不重要，别人怎么看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自己！别人的看法，管他是好是坏，是赞是骂，于你又算什么！如何反倒自个儿伤害自个儿，性命都不珍惜？要是连这点儿关节都瞧不破，岂不是蠢到家了？这才是我瞧不起的！”

芙蓉玉面上布满泪痕，尤三姐眼神迷茫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轻巧，我却做不来。”

柳湘莲只管温柔的看着她，轻声软语说道：“以后慢慢就会做到，不然我就天天提醒你，唠叨你，听得你心里腻烦也不住口。”

只见这两人，一个娇躯横陈，一个玉山倾倒。四目相对，深情脉脉，咫尺之间，呼吸可闻，恍然如梦，浑然忘情，竟似忘了四周的一切，慢慢靠近……

且不提这二人。

刚刚尤三姐横剑欲刎的举动，着实把她妈和她姐唬的心都跳到嗓子沿儿了！

奈何她们都是寻常女子，行动迟缓，一时间根本不及出手阻止，甚至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几乎同一瞬间，她们就看到柳湘莲在这生死关头，仿佛脚底儿装了飞天炮儿，嗖的爆炸飞起，将三姐儿一把扑倒，同时麻利的打掉了那柄可恶的凶器。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奇怪，两个人你来我往叽里咕噜的净说些别人听大不懂的话。等他们终于住了口，就看到两人先是脉脉含情看着对方，然后就要……

“住嘴！”尤母大叫一声，终于反应过来，几步窜过去，拉扯柳湘莲起来。

她是想将女儿嫁出去不错，可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呀。不然传了出去，不知道多少好话儿呢！柳二郎听了污言秽语，哪怕为避嫌也不敢要三姐儿了！

正沉陷梦境举动不自知的男女两人也猛然惊醒，这里不是做这事儿的地方，环境不合适！

柳湘莲一脸尴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又与尤母一起将瘫软在地的三姐儿扶起。

尤三姐本来羞涩无地，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意中人，突然发现柳二郎也尬的手足无措，竟作出以手抚额掩面的笨拙动作，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他总是风度翩翩雍容华贵令人心生惭愧，可算是见着他出丑了！

能让他这样，自己受一点儿委屈算什么？

于是尤三姐“噗嗤”一声笑了，媚意横生，荡漾开去，满室生春。

一旁的尤母正心有余悸呢，不住的拍着胸喘粗气，心说还好柳二郎手疾眼快动作麻利，否则只要稍慢一点儿，辛苦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没啦！

偏偏这时候那傻妮子还笑呢，简直没心没肺的！

于是她更来气了，气的浑身乱战，伸手就撕打她，边打边骂：“浪小蹄子，你想死先抹了我的脖子罢！老娘怎么生出你这个蠢东西！呜呜呜……”

只打了几下就住了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悲哭起来。

尤二姐虽然性子活泼，但实际上是个柔弱没主见的，早吓得泪眼汪汪，且心中亦难受煎熬，见母亲如此，更彷徨无措，不禁陪着哭起来。

尤三姐本就身体疲累酸楚，情绪几经暴涨暴跌，此刻又遭打骂，欢喜心情荡然无存，也引动愁绪，重新泪流。

母女三人竟抱头痛哭，闹了个昏天黑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家要明日问斩呢。

这下可就让柳湘莲这个外人坐蜡了，当着他的面，这算怎么回事儿？

万一让外人进来瞧见，定以为自己夜闯民宅欺负寡妇孤女。

要劝解有心无力，想偷偷溜走也不成，尤母痛哭的当儿还不忘瞅瞅他在不在。

她显然不单纯是为女儿莽撞举动伤心，分明是在逼他表态。

他这时候要是敢拍拍屁股走人，说不得这老娘们就会叫嚷起来，撒泼耍赖，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好话。

到时候他只一张嘴，又是个男人，瓜田李下的，怎么说的过这疯婆子？光是风言风语就够他受了！

闹到这一步，不给个说法是不行了，否则走不出这屋子。

至于原定的先后顺序主次等级，只能略作调整。

柳湘莲整整衣衫，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各位且住，请听我一言。”

小小的房间内突然变得静寂，母女三人全都闭口不言看着他。

三姐儿伏在二姐儿怀中，歪着螓首拿眼偷瞧。二姐儿一脸惘然迷惑。

尤母则隐有期待，死鱼眼泛起精光，显然是把柳二郎当作金主讹上了。

柳湘莲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转过，不动声色。

最后说道：“伯母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对三姐儿也颇为喜欢，但此前已经有了意中人，不能辜负人家姑娘。若是三姐儿仍愿意跟我，我自然欣喜接纳，绝不会委屈她。您看怎么样？”

说到底柳湘莲还是现代人思维，不想行事太过冷酷。

贾珍贾蓉玩弄了尤氏姐妹，她们又能如何？还不是任人摆布？

他如今可是什么都没做呢，老太婆真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赖上自己？

不过对此他也不太在意，本就是早就准备好要走的路，只是提前了一步而已，无甚区别。

听他这么说，尤母脸上露出喜色，二姐儿则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才去过柳家两天而已，三姐儿的愿望竟然成真了！

这是走了什么运道？全家的运道加起来也不够她用的！

不禁心生艳羡，只恨自己下手晚了一步，要怪就怪自己胆怯无能！

都准备无名无分跟了姐夫了，怎么不敢拉下脸来试一试呢？

这样的美少年，纵然眼下没有姐夫的权势富贵，能跟了他让人死了都甘愿！

尤三姐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听了顿时羞涩起来，飞红了脸，滚烫滚烫的。

也不说话，埋头在姐姐怀中，娇躯颤抖，也不知是在哭在笑，再不肯抬头。

尤母喜笑颜开又迅速收拢脸上笑意，摆出正经模样。她知道此事稳了，心里石头落地。

底线就是作妾，她早就有这个觉悟了，做梦也没敢想过三姐儿能直接当柳家大妇。

要是将来能像她大姐那样死了正妻再扶正，就算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撞了逆天大运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该拿捏还是要拿捏的，尤其是在这种胜局已稳的情况下，不能太过伏低做小，免得让对方小觑了自家，轻视了三姐，尤母如是想着。

于是压抑住心中喜意，她板着脸说道：“做妾？就凭我家三姐儿这张花容月貌的脸……”

自抬身价的好话还没说完呢，便见柳二郎脸色陡然一沉，目泛冷光的盯着她。

尤母心肝儿一颤，霎时清醒过来：这些世家子弟哪个是心地良善的好东西？

个个拈花惹草不说，又心狠手辣的，可别惹怒对方改了主意，得不偿失。

毕竟，她姐夫都只想吃白食儿，连个妾的名分都不愿给呢。

忙收了矜持，改口笑说道：“妾也挺好的，我这做妈的就替三姐儿做主了！”

见柳二郎神色舒缓，她又壮着胆子，佯作可怜的问道：“只是不知这聘礼……？”

说完目光期待的看着未来女婿。

这老妖婆果然是二尤的祸根，只顾着贪财！柳二郎心生厌恶。

但也知道这世道里她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女儿长大属实不易，养成这等锱铢必较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性子在所难免。

女儿如今就是她安享晚年的保障，若是凭白送人，在她看来还不如跟了她姐夫贾珍呢，多少有点儿油水。

柳湘莲记得，尤二姐“嫁”给贾琏时，是贾珍置买的妆奁，贾琏则买定一所宅子，买了两个小丫鬟，贾珍又给了一房家人，随后尤家母女全都搬进去住。

想必此时也是这般打算，这座小院的确有些破旧狭隘。

琏二家里有凤姐这头凶悍好妒的母老虎，只能将尤二姐养作外室，柳湘莲自不需要如此，家里的房子都住不清，没必要买新房。

想了想，有了主意，他便说道：“聘礼就按照寻常人家嫁娶来办。至于嫁妆，三姐儿既然拜了我家三叔为师，他这做师父自该出一份力……”

“等等！”尤母突然出言打断，纳闷问道：“三姐儿不是拜你为师吗？怎的又出来一个三叔？”

“妈~！”

见二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尤三姐心里一急，忍不住嫌弃的瞪着她妈嗔了一声。

说完见二郎瞧她，又忙埋头姐姐怀中以示羞涩。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三姐儿也够孝顺的！柳湘莲暗叹。

尤母醒悟过来，如今拜师不拜师的不过是细枝末节无足轻重，也不再说话，只拿眼盯着柳二郎，且看他怎么说。

这档子买卖一辈子也只能做一回，开张就要吃个肚儿圆！

柳湘莲也不解释拜师的事情，继续说道：“将来三姐儿进了门，可独居一院，有丫鬟服侍。至于伯母么……”

他突然想到，若是釜底抽薪直接让老婆子和尤二姐住进家里，贾珍会不会气疯？

自己精心养萝莉养了好几年，眼见可以摘果子尽情享用了，突然被人截胡，换了柳二郎杀人的心都有了！

见他突然停下不说话，又是涉及到自己，尤母尤为紧张，大气儿都不敢喘的。

养闺女十几年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不过她也清楚，依着礼法，丈母娘都没有住到女婿家的道理，更别说小妾母亲了。

可若是三姐儿去了，将来二姐再去，只剩自己一个走不动道儿的老太婆子，饿死了都无人知，可怎么办呐？

是以瞪着眼紧紧盯着柳湘莲的嘴唇，深情期盼这位柳二郎可发点儿善心做回好人吧！

柳湘莲似乎有了决断，继续说道：“若是愿意呢，伯母也可以来我家。三姐儿是清楚的，家里人不多就是房子多，小院儿还是有几座的，可以和三姐住一个院里，每月领月例，安度晚年。当然，若不愿意……”

“愿意！愿意呀！”尤母喜的眉开眼笑的合不拢嘴，忙笑说道：“老婆子这辈子含辛茹苦不就是为了这两个闺女？有什么不愿意的？住一块儿将来还能给她们抱娃呢！好事儿，好事儿呀！”

因膝下无子，养老问题一直是尤母最担心的。

万没料到，柳二郎这样的世家公子竟是这般体贴入微通情达理，怪不得三姐儿着了魔似的愿意跟他！

此刻真是喜不自禁，乐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表情不知该怎么摆，唯有满脸堆笑不住劲儿点头而已。

“二郎准备什么时候让三姐儿过门呢？”

尤母乐了一会子又追问，恨不得当场就把事儿办了。

柳湘莲看了看尤三姐，说道：“这事儿倒不急，总不好抢在大妇前头，否则将来容易闹出矛盾。最迟也就是这一两年吧。关键是三姐儿还小，太早成婚对身体不好，不说受孕后婴儿易夭折，也影响她的健康和寿命，不可不虑。”

听听！听听！尤母只很自己早生了三十年！

这位柳公子模样是不用说了，俊的不像话，要钱有钱，关键是这分心意！简直体贴到家了！

别的高门大户，谁管姬妾死活？死了就烧灰一撒，完事儿！

他这都没接进门儿呢，都想到婴儿养活和三姐儿寿命上去了。

怪不得三姐千肯万肯的，要是自己也愿意呀。

不过，这段时间自己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边儿花着她姐夫珍大爷的钱，一边儿给他柳二郎养女人吧？

她姐夫也不是好惹的，万一知道此事，能不发威？自己如何抵挡得住？

想到此处，尤母不禁忧愁起来。

见她的神色由欣喜变得黯淡，柳湘莲猜测是经济上有压力，她可是几次对外人讲过这些年全凭贾珍接济。

当下便说道：“此处居住不便，我家花园中有座小院，比这里稍大些，花环柳绕，环境极好，另有小门与外面街面相通，可与主院隔断。若是您老愿意……”

“愿意！愿意！”

没等柳二郎说完，尤母再次出言抢答，激动的恨不得抱住这小郎君亲上一口。

心说这心肝儿是怎么长的？怎的就这般玲珑精巧会体贴人儿呢！

真真觉得柳二郎就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妙人儿，三姐儿遇上他算是烧了高香！

见她乐意，柳二郎笑道：“既如此，且稍候几日，我先命人收拾打扫，再换些家具，毕竟多年没住人了，收拾好了便可搬过去。”

他刚说完，尤母还没答话呢，边上突然传来呜呜呜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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