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线牵
今年怪了,四月开始洛阳就雨多风大,每隔几天都会下一阵雨,伴随下雨而来的是好似秋末入冬的大风,又凉又刺骨。很多花草树木都在它们的威风下屈服了,不再盛装出头,变得萎缩。
“妈妈,”
晌午饭后,又开始下雨刮风,她带着孩子们路过后院,躲在一座亭中避雨时。不经意间低头,看到了池里种的莲花,有一株莲花盛开在风雨中。
是一朵纯白的莲花,花瓣片片洁白,莹莹如玉,纯洁无暇,宛如一个白衣仙子,十分叫人喜爱。但风雨无视它的美丽,一次次变本加厉更无情的吹打它,好像是想让一枝独秀不服管教非要在它们威风中盛开的它屈服。风雨跟它作对,它无奈的一次次的被吹歪身子,花冠乱颤。甚至有一次被吹歪的几乎挨着水面,枝干要断,谁看着都担忧。
但是,它在风中不屈,始终没被真正的吹倒。最后,雨过天晴,又笔直的挺起身子展出最美的自己。
“给,”她带着孩子们回屋去午睡,醒来以后两个大点的孩子已经把那朵荷花折回来了,放在花瓶里给她看。
“真好看。”她抚摸着两个儿子的头发,真好看。
“小姐,夫人请小姐过去。”青荷把花瓶放在桌子上,门外来了仆人。
“你来了四五天了,过得还好罢,我们家的亲戚家眷你都记下了吗?”她让青荷看好孩子,她随着仆人往前院去见她的“母亲”,楚瑾煊又给她找了个母亲。
“过两天,我们一定要去。”这个母亲对她也算不错,并没有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冷漠对待。当然,楚瑾煊送的钱财是一个重要支撑,另一缘由也是因为她的亲女儿厌恶她,两人几年前断绝来往了,她跟她说,那个丫头死在外边她也不会伤心的,她没有那个女儿了,不用担心那个丫头会突然出现,她以后就是她的女儿了。
“唉,”她让她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这样的个头才应该是我们黎家的血脉,到时候让那群小矮子们开开眼。”
这话她每次见面都说,她的陪嫁银姨对她说,小姐的家族不论男女代代都是高个子,不管是嫁娶的女儿媳妇,生出来的孩子们个头也高。唯独她,在父亲安排下,嫁的丈夫相貌倒还俊俏,就是个头比她矮一头,生出来的女儿儿子最后也成了小矮子。
小姐和姑爷本来也算恩爱,只是生下小公子后,姑爷的丫头有孕了,小姐知道是姑爷干的好事,在月子里和姑爷大吵一架,带着儿女们回娘家说什么都不肯再回虎家。姑爷家请了几次请不回去,也生气了,说不要她了,把儿女带回去。小姐的脾气就是恼的时候软硬不吃,一个孩子也不给,也不给姑爷看。
“不要休妻,不要抛弃婉儿。”
姑爷也恼了,但他不敢写休书,因为两家老爷那时候都还在,不许他们分开。可小姐就是不回夫家,后来老爷劝她回去她也不肯,就是不愿意回去,老爷说怒了,给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跑出家门住在外公家。
就在她住在外公家的时候,姑爷那个贱婢丫鬟竟然生了个儿子,老爷一看姑爷又有了儿子,叫夫人劝女儿带着儿女们回去,小姐还是不肯。两家老爷一商量,就把大小姐和公子先送回去,小姐说不定回心转意了。
谁知道小姐的脾气那么倔,两个孩子都回家了,小姐还是不肯回去,甚至老太爷劝说她两句,她一生气也不住外公家了,自己出来住,老爷夫人都被她气病倒了,说没有这个不孝女。
后来,夫人病的重了,先去了。临终前哭着求姑爷不要休了她的女儿,不能休妻,姑爷答应了,也服软又求小姐回家。小姐本来也要松口了,谁知道那个贱婢又生下来一个儿子。小姐又气急了,和兄长送夫人灵柩回老家后和大小姐直接住在老家了,怎么都不肯回去。姑爷也死心了,也不休妻就这么让她挂着正妻的名头,再也不理她了。
“母女俩越发厌恶彼此,大小姐离家而走,再也不回来。”
本来大小姐和小姐母女俩是很亲近的,把她和公子送回虎家的那天,大小姐偷偷跑出来找到母亲,说一定要和母亲在一起。小姐抱着大小姐哭着说她就剩她了,以后母女俩永远不分开。后来因为个头的事两人闹翻了,大小姐小时候看着个头还行,八九岁的时候个头和同龄女孩子比着高一头,十二岁以后却不怎么长个子了。夫人急的很,找大夫给大小姐看治,给她喂了不少药汤药丸。大小姐被折磨的苦不堪言,最后在十六岁的时候和夫人大吵一架,跑了出去,竟然在没有父母媒妁的大忤逆下嫁给了一个开杂铺的,把小姐气的半死,让人带话给她,她以后没有这个女儿了,死在外边不要回来。
“姑爷在大小姐四岁以后就没再见过她,”银姨把来龙去脉告诉她“你就是见到姑爷和虎家的人也不用怕他问起以前的事,就推说记不得了。”
“等小姐和公子得了家产,”姑爷快不行了,虎家的人写信让小姐带大小姐回去,夫人也很想见见儿子,给儿子撑腰夺家产。那个贱婢的两个狗崽子在虎家作威作福,把公子这个嫡长子挤到一边,小姐好几次想把公子带回来,到底是虎家的骨血,人家不肯也不让她见,欺负的更厉害了。
“这是大小姐的镯子,是姑爷给的,”银姨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两个白玉镯子。
“戴上罢,”银姨她右手手腕上怎么带着一条红绳,颜色有些旧了。
“你适才带领着小厮出门寻乐,出门之时不还精神气足吗?”
田智疆一大早外出,泱泱而返。祖母武氏刚食饮完毕,陪嫁丫鬟元英与她捶肩。听到孙子嘿然不语,她闭目问去:“你这又是怎的了?”
“唉,”见孙儿不在意的端来茶水自饮。武氏看着这不长本事,连相貌和精神头,这人的本相之物,也都低于徐氏姐妹孙子的她的孙子。
“咱明律令:男女婚配,男子十六,女子十四。你都在二十三了,还没娶妻”武氏叹息:想来自己嫁入田家多年,从夫婿,儿子,到眼前这个还不懂事的半大孙子,她操持后府前后有三十余年。
除了其中有七八年时候,儿媳在家时勤持家事,她清闲些许。自儿媳走后,她又重来替孙子打理后府,其中辛苦那是几词几语能说的全?
她的气火无处可烧,只能自烧心血。因为孙子还在如此受苦:没有正妻也无侍妾,子嗣更无想念。
也并不是与他没有提过亲事。只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都是娇生惯养,不与擅长照料家中的琐事。也有闺秀小家碧玉,却不合孙子心意。
你歇会儿罢。”看孙子出去一趟似来无愉悦之意,武氏摆手哄他出去。
“周家?”武氏心中为田姓一脉开枝散叶和愿得良妇为孙子撑的门户的良美心愿更加迫切。这次便硬定决心,定要一户人家的女儿坐镇家中,带来福缘安乐。
“不知此女到底是何样女子。”
武氏沉声悄息的拿来得到的一张生辰八字:听说城东周家有个女子今年夏初刚好就满十七了。
早先也听过这周家代代读书人,家教甚严出好女,万金难求。现在周家有四儿一女,女儿最幼。听说姿貌美妙,聪贤明慧,又有不卑不亢的气势。
“但得一贤妇,与我府结来繁福,求来列祖列宗保佑。”武氏香火供来先祖,虔音盼的黄泉之人得到音息,与她暗中助力。
“此行定是必得其愿。”元英给她沏茶:“听闻周先生要为爱女择得称心夫婿,花费良久。女儿都十七了,哪能再在家中度日了,怕是今年就要将她嫁为人妇。”
“说来也是。”武氏此番回乡,七八分心意就是想得周家的女儿为府中主妇。既不失了身份也得到了好孙媳,也是洛阳乡人,何乐不为?
“小姐说的是。”元英长相圆润却和武氏一样透出一股英武之气,她们俩年岁只差一岁,已经相伴四十多年了。元英的双目也还活泼明亮,头发也是乌黑整齐,说话清晰响亮果断。
“这孩儿,”武氏一双明眸看去坐在外边高椅上去逗玩学话鸟的孙儿,想起了一事倒又开始欣慰起来:“如今总算长得像个男子了。他十二岁那年,还是身量瘦小如鼠,肤色枯黄。少言寡语,少进饮食,每日只拿着金哥鹦鹉在房中独坐,是也不是?”
那时候一身的锦华衣裳却难掩她这孙儿身内的满腔凄凉,但她不能随了他这样下去。
“小姐,你不知夫人她在那庵中每日费身清扫枯叶,每食——”昨日元英去见了武氏出家修行的儿媳,看她高兴了与她说来两句。
“谁准你去看她了?不过是死了丈夫,便自作主张说是看破红尘,要在庵中苦菜涩汤,清灯孤房磨平心思。放下三个年幼无知的骨血又去作孽,当没了一缕青丝就真绝了人世牵绊不成?”
武氏一听就火气上发。当年,她儿田玉松下葬后,为了找一言不发就不见了行影的儿媳张氏费了许多精力,才在两年后发现她在洛阳的一家庵中度日,她倔强的不去瞧她也不劝她:“她当是没了这三块心头肉,那般的狠心。那老身就把他们当自家儿女,养他们成人成家,给他们婚嫁生子。这家中离了谁,只要顶梁不倒,我孙儿们还在,我府基业就再顺丰百年。”
“小姐,”元英知道小姐遇到事理时口中是倔强严厉,寸理不让,但其实平日为人倒是宽容慈爱。她只是看着还是喜爱玩耍不成人的孙儿,心中有些酸楚:丈夫归了西天极乐之后,她一家妇人,将儿子提养成人,娶儿媳那日,她便将后府大权悉数交付儿媳,从此不再与晚辈一桌算账。
她的儿子田玉松去了以后,儿媳擅自出家修行,丢下两个儿子和刚断奶的女儿不管不问,大公子田智疆受到的打击最大,每日的食量用“小肚鸡肠”半响吃来三颗米,滴水不进来形容也不为过。小姐为了让他吃饭什么办法都用了,直到孙儿埋头大口塞饭,大嘴添汤,她眼泪都下来了。
“公子他、”元英看着田志疆拿着鸟笼去前边了,左手腕上的红绳若隐若现。她也不敢肯定,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他的贴身小厮说过,他以前总是到一户人家的姘头门前走动,好像是对人家有意思,左手腕上的红绳似乎就是那姘头给他的。这怎么行?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他不喜欢,去喜欢别人的姘头,听着就丢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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